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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长安声音淡淡,开口道:“我可不是什么公子,也没有马。”

齐再道继续弯身恭敬道:“我愿为公子牛马。”

一旁阻拦齐再道的书生,闻言大骂道:“无耻!齐再道,你枉读圣贤诗书!”

陈长安轻笑一声,摇头拒绝,“我对你并无多少兴趣。”

齐再道颇有唾面自干的气度,不恼不怒,依旧恭敬,“公子你看这样如何?这顿再道请了,还请公子给再道一个机会。”

张姓书生大怒道:“齐再道,我原先还一直以为你风骨独绝,却原来是这等奴颜媚骨之人,为了攀权富贵,竟然下贱至此!他这桌饭菜少说也要十两银子,你要真有这个闲钱,就把当初咱们这楼里,借你度日的那些银钱,还回来再说!”

陈长安端起桌上酒杯,一口春归入喉,对齐再道的话不置可否。

齐再道对陈长安拱了拱手,这才起身,看着身前怒不可遏的同窗好友,温声道:“张兄,将来总有一天,你会清楚我今日选择是对是错。至于银钱的话,我身上是没多少,但我愿意将自家老宅抵给余庆楼,折算还债。”

众人顿时一片哗然,纷纷摇头,叹息不止,这齐再道真是失心疯了,为了个陌生的世家公子,连祖传老宅都要抵押卖了!这等数典忘祖的行径,实在是让人不齿。

门外一直看着的小乞儿顾不得唐突,径直跑了进来,拉住齐再道的衣袖,生怕他受了蒙骗,开口道:“齐哥哥,不要卖宅子。”

齐再道低头看了眼小乞儿,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,再抬眼望向陈长安,一双温润的眸子神采熠熠,不理他人闲话,笃定道:“公子静坐不动,就有万千气象,再道以前错过一次,这次不想再错过。”

余庆楼此时早炸开了锅,白裘公子的真实来历,他们并不知道,但对于齐再道,却是知根知底。

齐再道与他们这些寒门布衣不同,他原本出身不低,是宦门之后,齐州大儒王守醇门下弟子。五年前在齐州的文试科考中,君子六艺有四门甲上,当时被一众读书人视为王守醇第二。按理说前途无量,谁曾想,放榜第三日,齐再道的名字直接被抹去,夜照司更是查封了齐家。虽最后在大儒的奔走周旋下,齐家幸免于难,侥幸逃得性命,但齐再道被剥夺科考身份,终身不许再仕。齐家也因此一蹶不振,家道衰落。

起初还有大儒的门生故旧帮衬,娘家老丈人接济一二。后来日子久了,王守醇故去,大多人觉着齐家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,便陆续断了往来。等到齐母撒手人寰后,老丈人也断了接济,齐家愈发困苦,每日只得以典当度日。

几个月后一身经纶抱负的齐父潦魄死去,齐再道典当完所有值钱物件办了场丧礼,来余庆楼大醉三天三夜,最后一天吐血而歌行道难,字字泣血。

自此家徒四壁的齐再道,每日靠卖点字墨赚钱苟活,生意好了便会来余庆楼喝点老酒,接济一下叫小石头的乞儿。

余庆楼聚集的都是些寒门清流,读过许多诗书,懂得不少道理,他们自然也能看出陈长安不凡来。

一般这样的世家公子,总难免盛气凌人,有着不容外人质疑半分的猖狂气势才是常态,极少有这般八风不动,冷眼旁观的心性城府。可越是这种心机沉郁之辈,越是不易相处。他们与齐再道相熟多年,当然不愿看到他将来成为一枚弃子。否则的话,这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世道,何必多言。

可惜齐再道不为言语所动,铁了心的要剑走偏锋,指望着靠这位公子光耀齐家门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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